1
高墙环护,绿柳周垂。阳光自枝头洒下,照进一片死寂的院中。
大红衣裙的女子端坐中央,纤纤玉手一挥。旁边的侍女走过去,扬起巴掌,跪在地上的怜月脸上立刻出现了五道鲜红的手印。她来不及呻吟,第二道巴掌又紧接着打了下来。
“贱婢,本小姐的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非扒了你的皮不可!”
红裙女子两道冰冷的光射向怜月。她赶紧趴在地上,单薄的脊背瑟瑟发抖。
似乎很满意她这样子,场中央的女子站起身,被身边的丫鬟扶着从她身边走过。鞋子踩过纤细的五指,怜月冷汗涔涔,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。
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,看着那抹鲜艳的红色从院中消失。怜月伸手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庞,有种劫后余生的唏嘘感。
丞相府的千金苏玉婵,相爷唯一的掌上明珠,骄奢蛮横,京城人人皆知。
在她手下做事,自然是时时小心。怜月聪慧勤快,也没遭过什么罪。只是今日忙着替苏玉婵整理出门的物件,让她的猫溜了出来,不知吃了些什么,犯了呕吐。苏玉婵知道后怒不可遏,便有了今日的掌掴之难。
虽然很是委屈,但,下人终究是下人,她又能如何。
2
苏玉婵向来挑剔,衣食住行无不讲究。她身上的衣裳,一直是城中一家老师傅定做,巧手回春,再简单的料子也能使其开出花来。因此,她每月会定时去看看,深闺无趣,只能折腾自己的大好年华。
今日怜月不知是被打得有些恍惚,抱着苏玉婵的猫,走到一半忽然发现猫脖子上的明珠不见了。想起小姐平日的脸色,连月刹时面如死灰,将猫给旁边的一位侍女,她偷偷离开了抬轿队伍。
只要在小姐到达之前回去,应该不会被发现吧。怜月一边安慰自己,一边沿路细细寻找相府小姐出门,走的是人不多的偏僻之路,明珠若是掉在了路上,没人发现,也是有可能的。
然而,一路找去,没有丝毫收获。
“姑娘可是在找这个?”心如死灰之时,面前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掌。掌心之上,赫然是她要寻的那颗明珠。
怜月欣喜不已,拿起珠子,抬眼看向拾珠的主人,却蓦地红了脸。
戏本子上说的长身玉立、面如冠玉的公子,恐怕也不过眼前人的模样吧。他手中敲着折扇,看见怜月红肿的脸庞时,不禁蹙了眉。
“如此美人,谁下了这么重的手?”
怜月赶紧低下头,捧着珠子有些惶恐:“多谢公子,我不过一介奴婢,来此是为了给主子找回明珠的。现在珠子找到了,若还不回去,恐怕主子要生气了。”
公子固然倾城,可是命要紧。
谁料手臂一紧,却动弹不得。怜月回过头,只见面前的男子嘴角微扬:“你如今又犯了错,想来你那主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你。不如我与你一同前去,替你说个人情?”
怜月微微一怔,看着那双好看的眉眼,低下头,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
3
谁能想到,刁蛮任性如苏玉婵,也会有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。她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,当即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怜月。温软的指尖触及自己的双手,日光和暖的午后,怜月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。她从未敢这么细看过苏玉婵,而今发觉她红裙雪肌,墨发飞扬,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。
那日之后,怜月失眠了三天。
七日后,怜月在院中为客人奉茶,眼梢微抬,竟然见到了故人。
“是你?”男子眉头微皱,而后淡淡一笑,“脸可好些了?”
怜月怔住了。
旁边的苏丞相厉声呵斥:“明王爷问你话,还愣着做什么?”
怜月赶紧跪下,小声应诺,低着头,心中不是是喜是悲。再见他,她欣喜不已。可是他竟然是明王,当今皇上的第六个儿子——明槊。
他注定是自己不能企及的存在。
苏玉婵穿上新做的襦裙,端坐在明王爷必经的庭院中,指尖轻挑,开始抚琴。相爷顺水推舟,将明王引到亭中,几人相谈甚欢。
“苏小姐贤良淑德,琴艺精湛,苏相教导有方。”
手握瓷杯,明王眼神若水,不时落在苏玉婵身上,似是早已忘了她曾掌掴自己的事实。怜月站在一边,心中不免有些酸涩。
临走之时,明槊似是想起什么。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子,递到怜月跟前:“这是治瘀伤的药,你拿着罢。”
怜月抬起头,对上男子温柔的眉眼,愣愣接过了药瓶:“谢……王爷。”
4
苏玉婵坐在一旁的软垫上,气定神闲地喝着温热的茶水,一旁的丫鬟按住怜月的头撞向桌角,发出血肉模糊的声音。鲜血顺着怜月的脸颊滴下,使她原本清丽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。
苏玉婵放下手中的杯子,走到怜月面前,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,手中转动着一个小巧的瓶子——正是明槊给她的药。
“药倒是名贵,不过给你这种贱婢,实在浪费。”
药瓶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里面散落了些白色的药剂,怜月低着头一言不发,直到旁边的丫鬟将其踹倒在地,她才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。
苏玉婵坐在椅子上,似乎是折腾得有些累了。她接过旁边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,看着地上蜷缩的连月,仿佛看着一只苍蝇:“将她扔到外面,让她好好反省一夜。”
她人微命贱,曾经也想过死得不明不白。可是如今,她却不想死得如此窝囊。
深夜,明王府的大门前跌跌撞撞跑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。她跪在门前,说:“我是相府的丫鬟,有急事求见明王爷。”
5
明王府的人不像苏府般盛气凌人,接她进来的丫鬟见她的凄惨模样,急忙找了大夫给她清理伤口,顺便找了一件自己的干净衣服给她换了上去。
怜月捧着手中的热粥,原本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察觉一丝暖意。
“姐姐,王爷呢?”
被怜月抓住双手的丫鬟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,随即好言安慰她。
“王爷进宫去了呢,回来估计还有些时辰,妹妹再等待等待。”
怜月点点头,握住她的手不禁松了下去。待那丫鬟走后,怜月躺在床上,听见门外几个下人低声说话。
“前几日苏丞相不是进宫求皇上,要将自己女儿嫁给咋们王爷么。今日这丫鬟……”
“这丫鬟来得蹊跷,等王爷回来了再说。”
“据说皇上同意了这门亲事,今天晚上王爷进宫,应该就是去商议此事。”
“哎,咋们王爷也老大不小了,这亲事确实是该定一定了。”
“不过不知道苏相的女儿究竟配不配得上咋王爷……”
门外的声音渐渐压低,直至被夜色掩盖。怜月躺在床上,握着温热的米粥,良久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,越来越清晰的,是自己胸口的阵阵疼痛。
成亲……他,和苏玉婵?
精致的瓷碗砸在地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,就像怜月那颗摇摇欲坠的心,终于四分五裂。
6
一双手握住木桌上的镶金铜镜,恭敬地递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面前。女子眉若远黛,目含秋水,眉间一点朱砂,使得原本娇嫩的容颜添了几分妩媚。
“耳珠不错,唇色也刚好。但是发饰如此复杂,你是想压断我的脖子吗?”
将头上的一枚金釵拿下,苏玉婵原本慵懒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。怜月低下头,惶恐地将准备插上的一枚金钗拿了下来。
“跪下!”
怜月应声跪地,膝盖在清冷的地上磕出重重的响声。
“前几日那么冷,倒让你给挨了过来,贱骨头就是硬。”嘴角撇出一丝讥讽的笑意,苏玉婵蹲下来,拿起怜月手中的金钗,而后突然眯起眼睛,拿起钗子慢慢地扎在了她的手背。
她扎得极为缓慢,金钗一寸一寸没入血肉。怜月咬着牙,在冰冷的空气里,看见自己白皙的手背溢出的鲜红,终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。
苏玉婵看见流到自己脚边的鲜血,厌恶地皱了皱眉,将沾满血的金钗扔在了地上。旁边的丫鬟来捡,被她厉声喝止。长裙扫地而过,苏玉婵在众人的拥簇下朝门外走去。踏门而出的那一刻,她停住步伐,忽然回头看着怜月,扶着发髻笑得一脸娇俏。
“今晚的花灯节,你随我过去。”
怜月呆呆地看着她,额上因疼痛渗出的冷汗还未消去,一张脸泛着惨白。
苏玉婵白色衣裙站在光口,仿若仙子般高高在上。她俯视着她:“今晚明王爷约我共赏花灯,你小心伺候着。”
7
夜色迷离,月色清冷,都城的夜空升起层层薄雾,笼罩住这片喧闹的土地。
怜月裹着衣服站在楼下,看见华丽的马车款款而来,从下面走出了锦衣华服的明槊。她低头鞠躬,小小的身子在初冬的寒气中略显萧索。明槊接过旁边侍从递过的披风,长臂一伸,将其披在了怜月的肩上。
“长夜深冷,穿得不免单薄了些。”
紧紧捏住披风的束带,怜月逼回心中的悸动,看着明槊温柔的凤目,觉得它们如天上的星星一般好看,却也如星星般遥远。
他注定是自己不能企及的存在。
手上的绑带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。看见上面渗出的鲜红,明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,他伸手从袖口掏出药瓶:“我这里还有些药,你多拿些去。”
怜月后退一步:“奴婢人轻位低,实在受不得王爷如此厚爱,王爷还是赶紧去见我家小姐吧。”
明槊拿药的手微微怔住。他看着面前低头卑微的丫头,良久,终是轻轻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黑色秀金靴子跨过门槛,带来一阵清淡的檀香。经过怜月旁边的时候,他一声淡淡的叹息传过来,让怜月不禁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。
眸似深潭,眉如画,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,差点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。
8
寒夜冰冷,怜月坐在楼下的台阶上,抬头看着空中的弯月,伸手抱紧了肩上的披风。
披风的料子很柔软,脸埋入其中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,沁入心脾。就如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,他弯眉微笑,暖过冬阳,给她无趣卑微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光亮。
如今,他遣散众人,与苏玉婵独处一室,会对她笑得那么温柔么?又或许,他来此就是想与她商议不久之后的亲事。
是的,不久之后,他就要成亲了。
怜月攥紧拳头,手上的疼痛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。她是奴婢,他是王爷,她本就不该对此怀有任何妄想,可是明明是他先给了她期待,是他在她受伤的时候将她拉到身后,给了她一个可以依靠的假象,是他在她受伤的时候给予温暖,让她觉得自己也该被人心疼。
如今他与苏玉婵坐在房中谈笑风生,将这一切的幻想打破。事实告诉她,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。
怜月坐在冰冷的石阶上,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。
她想起了很多,苏玉婵的任性刻薄,丫鬟们挤在一起对自己命运的惴惴不安,府中管家的自私冷漠,还有遇见明槊的那条小道……还有更久远的时候,她被卖给苏府的那一天,她的娘抱着饥肠辘辘的她,说:“怜月,人都有命。下辈子,希望你能投身富贵人家。”
下辈子……那这辈子,她该怎么办呢?
9
怜月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,苏玉婵的脸色并不好。她甩手将桌上的杯子扫落,怒气横生。
“不是让你在门外守着么!”
怜月低着头,不发一言。
苏玉婵打翻了怜月的茶水。在她的巴掌落下之前,明槊不动声色地将怜月拉到身后,护住看她小小的身子。
“苏小姐,何必跟一个下人计较。”
淡淡的声音传来,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,怜月握着自己受伤的手,看着明槊好看的眉眼,突然轻轻一笑。
“王爷,我们小姐飞扬跋扈、嫉妒成性。看到您这样护着我,她也会对您生气的。而她要是生气了,不知道会对您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。”
明槊微微愣了一下,看着怜月苍白的脸庞,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。苏玉婵控制不住地冲过来,眼中的寒光令人心惊。
怜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,苏玉婵和她是一样的。一样的心虚,一样的小心翼翼,一样会方寸大乱。如今苏玉婵再怎么生气,在明槊面前也应该端着些的,可是她太放肆太高傲,她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在她面前维护另一个女子。而且,这个人还是她眼中的贱婢。
此刻,她即使做出些什么意外的举动,也是可以理解的吧。
手中的金钗,苏玉婵今天用它扎伤了她的手,在疼痛中她真切地知道了金钗确实锋利,锋利到,能轻易刺穿一个人的胸膛。
明槊看着没入自己胸膛的金钗,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。他望着握住金钗的纤弱手指,对上了怜月的双眼。原本清澈的眸子,如今只剩一潭死水在微微摇曳,而后涌出巨大的悲伤。
她笑了:“王爷,对不起,怜月也爱您……”
微颤的双手覆上一双温暖的手掌。怜月抬起头,看到明槊的眼中藏着万般纠结。可是这些纠结的情绪究竟是什么,她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。
身后传来苏玉婵失控的尖叫。在下人闯进来之前,怜月扑在明槊的倒下的身体上,发出惊慌失措的呼声。
活着,亦是生不如死。死了,无人为她叹一声息。既然如此,为何不将她恨的那个人拉入地狱,置之死地而后生。
10
昔日名门大家,一夕之间坠入泥尘,家财散尽,落魄不堪。而这一切,皆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奴婢。
“后悔么?”
看着牢中狼狈的苏玉婵,怜月站在冰冷阴暗的空气里,一张脸毫无血色。她的肩上,还是明槊亲手为她系上的披风。
“你个贱人!你陷害我!你陷害我……”
凄厉的尖叫回荡在牢房中,怜月看着她疯狂的样子,微微一笑:“小姐,您打我骂我,怜月都不曾这般癫狂。如今您犯下如此大错,认了,还能死个痛快。”
苏玉婵撕扯着头发,想冲出牢房,却被镣铐束缚不能动弹。她扣着牢门,眼中泛着丝丝血红,早已没有丞相千金的端庄仪容。怜月静静看着她,眼神由开始的冷漠变成了嫌恶,她转身欲离开。走了两步,身后的苏玉婵突然发出了尖锐的笑声。
怜月回过头,看到她充满恨意的眼神慢慢平静,她看着怜月:“你知道王爷约我说了些什么吗?”
怜月看着她,有些微微地怔住。不知怎的,心中突然涌出一丝细小的疼痛,在原本已经冰冷的心上扎出丝丝血迹,让她想起了一些遗忘的细节。
屋外不知何时飘起雪花,怜月裹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出牢门,站在冰冷的墙边。她踉跄了几步,终是摔在了地上。手上未好的伤又发出生生的疼痛。上面的殷红刺痛了怜月的眼,更刺痛了她的心,但是这次,却无人再问她一句“安好”。
苏玉婵的双唇一张一合,字字犹在耳边,被风雪吹散后融在胸口,结成冰渣,使她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跌入了九天寒窖。
“他让我放过你,他想让你留在他的身边。”
字字惊心。
曾几何时,这是她可望而不渴求的期盼。可是如今,苏玉婵却告诉她,是她却亲手毁了他……和自己。
她不信。
“呵,身份尊贵的王爷,怎会对一个卑微的丫头一见倾心?苏玉婵,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……”
身体靠在冰冷的城墙上,怜月狠狠咳嗽了几声,稳住脚步。她独自走在茫茫风雪中,走了几步,她眯起眼睛,突然感觉脸上一片冰凉,伸手摸了摸脸庞,满是泪。
明明不相信,可是,为什么会哭呢……
身披墨色披风的女子站在雪地,看着自己的掌心,又一滴泪滚落。手中一抹殷红干涸在茫茫雪海,就像她早已荒芜的心。
这一次,她是真的没有了归处。
尾声
月色清冷,男子穿着紫金朝服,站在天子面前,温润得像最皎洁的月光,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良久,皇帝叹了口气:“你若是不愿,我也不勉强。只是你对苏小姐不甚了解,何不等些时日再做决定?”
明槊轻轻一笑:“儿臣……”眼神微敛,眼底涌现一股温柔,“儿臣早已心有所属,因而才特来恳请父皇收回成命。”
皇帝的眼睛亮了亮。他坐在椅子上,有些好奇的盯着面前的男子:“竟有此事!是哪家的女子?朕竟然不知道。”
微微一笑,明槊拱手垂眼:“过些时日,父王便会知道了。”
皇帝沉默片刻,大笑着摇了摇头,随即挥了挥手:“你既下了决心,朕也不勉强。明日,朕便同苏相回了此事。”
明槊抬起头,原本纠结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。他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笑容。
他知晓她出身卑微,皇家定有微词。给他一些时间,他定会让所有人接纳她。
……
但是,他却没有等到这一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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